在飛鵝嶺二百六十多條石線中最具傳統性行(Classical)及最有趣味性的徒手攀登線(Free Climbing) 要算是日落隙(Sunset Crack)了.

早於廿多年前的一九五六年一月日落隙已被兩名駐港皇家空軍攀山搶救隊隊員史密夫上尉(Captain Smyth)與基司杜中土(CPL. Christie)首先開創及攀登了, 以後便有數不盡的攀石好手攀爬此難度達五級(Severe V), 長度達三百四十呎的日落隙.

     日落隙之出名, 我以為並非其獨具傳統性及趣味性兩種因素, 最主要係初學者經多次短線技術的練習後, 能眞眞正正嘗試面對氣勢及高度的考驗. 況且在每一節(Pitch)土都有支線(Variation)難度亦會因此而減低, 而且亦有逃生路線(Escape Route), 所以能暢快地享受攀石之樂而無後顧之憂.

        此線之特點在第二節及第五節, 較需技術及胆量, 但可從此兩節中獲得攝影上的滿足, 不但鏡頭美妙, 動作入神, 而且氣勢磅礡, 是不可多得的沙龍作. 前者, 難度達四級(Mild Sever IV a)特點在此牆只有小許的階梯(Ledge)及板手(Hand Hold), 單在半節中放置一個栓子作保險, 萬一失手下跌的話, 可能會趺落四十呎下, 第一節的板坡(Slab)上, 更加上此節頗為暴露(Expose), 可取的是能清楚地拍攝出領攀的每一個動作. 然而此節在上期試攀(長伙伴)一文亦略有提及. 後者, 則係日落隙命名之來源及全線精粹部份, 難度達四級(Mild Severe VI a), 如果能夠在夕陽西下時, 以手指橫攀(Finger Traverse)則能見到夕陽的餘暉從隙中竄出來, 照耀在攀石者的頭盔及面孔上, 可算嘆為觀止. 所以但凡攀爬日落隙而未有嘗試此橫攀的話, 可算是到鳳凰峰而未能觀日出了.

    還記得當初我學習攀石時, 手中翻著前輩的香港攀石指南, 矚目的便是第卅頁的飛鵝嶺主峯攀線全圖及名稱了(Keys to Climbs on Kowloon Peak Main Crag), 日落隙— 一個非容易記憶及很特別的名詞, 便深刻的藏在我心坎中, 終於我有機會在前輩指引下完成, 以後分別其他攀石者交替攀爬(Alternative Leading)此線達四次.

       但令我早畢生難忘的一次要算是本年一月廿九日中午, 我與鄭結和君, 林勵興君, 陳耀光君及許子敬君攜手攀爬的了. 整隊攀石隊可算器材十足, 除了兩條一百五十呎長的骨繩外, 鋼扣, 栓子和栓索帶不計其數, 還帶備了器械攀登用的攀繩器, 隙釘(Piton), 鎚, 繩梯掛鈎(Fifi-hook)和短梯(Etrier)等預備攀爬未有開線, 而有金屬質地露出的灑金牆(Golden Wall).

        第一節是一塊稍稍外懸的牆, 起步點在一株樹旁, 而防護點則是一片似靠背椅的石塊. 我們五人分成兩隊, 我與陳君一組, 而其餘三人則成另一組. 陳君靠著那片大石以控索環(Belay Plate)防護著我領攀第一節, 此節係一塊凹凸不平的石牆, 慶幸此處有許多冬菇(Rugosities), 所有雖有少許外懸(Overhang), 但難度只及非常困難(Hard Very Difficult III a)而已. 由於我在此節曾經上落多次, 自以為對其特性已非常熟悉, 而疏忽地没有放置任何保護點, 不過, 根本此節亦難於找尋放置保險點的位置. 另一方面, 可能因為日落隙對我來說頗為熟識的, 因而犯了一個輕敵的大錯, 忽略了攀山前輩楊格先生的一句訓言: (在嚴格的範圍內說, 攀山是一種令人開心的遊戲. 超越了這些範圍就可能發生死亡和災禍….)此片斷的至理明言, 對自己估計太高而險些鑄成大錯. 所以當時我差不多是帶繩獨攀(Solo)而已, 由於在攀登前的數天曾下過連綿不斷的霧雨, 所以石塊上依然有少許潮濕, 而我穿著的又是平底P.A.攀石靴,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攀爬(Scramble), 但當我到達大約離地面約四,五十呎左右的一佛肚板坡(即Convex Slab)時, 雙脚及左手分別利用牆上的冬菇建立了一個安全良好的三點著地位置(Three Secure Points of Contact), 以右手向上移動欲抓著另一個冬菇時,只差一分左右便抓著, 但可惜在此千鈞一髮之際, 我感到右脚鞋尖一滑, 整個人便如甩線紙鳶般飛跌出來, 可幸當時我非常清醒, 馬上將身軀向前傾及伸直雙手以避免下跌時身體向後仰而造成翻跟斛的惡果, 當我下跌時, 我曾企圖多次找一個手抓點以挽救自己, 可惜依然繼續下跌, 突然我感到差不多離地十多呎的地方, 我的左膝撞在另一塊突出的石躉上, 身體便向後仰稍稍拋出石牆外, 而背部及頭部開始向下沖去, 可幸剛好我背部撞在前段提及那株六呎高的樹上從樹枝頂反彈了出來, 背部首先落地跟著是頭部, 然後全身(撻)的一聲攤在防護者倚著的大石旁的一塊草堆上, 差一吋左右便繼績由我起步點的台階上跌下另一高牆外, 然後繼續向下翻滾, 要到德望崗學校(Good Hope School) 材能檢回我的器材, 而防護亦會和我同一命運被拋出來的, 後果眞不堪想像了.

        當我感到跌停了之後, 我癱瘓在該處的一剎那, 因為頭部向下之故, 所以我要馬上掙扎爬起來以免繼續滑下去, 及恐防朋友以為我有任何不測而為我担心, 我跳起來大喊: (我無事, 唔緊要, 無受傷.) 我僅僅感覺到右手姆指有痛楚及左膝刺痛而已. 我見到的是四位站立著還未採取任何行動的朋友和被我從樹上撞跌散滿一地攀石器材時, 我自己也感到茫然無語, 只感到剛才我的生命是從死神中手掙扎而得回的. 與朋友談起來大家都認為幸運之神是眞眞正正降臨在我的身上. 因為陳君在防護時見我失手下墜時, 已經盡力收繩, 但只得一呎左右的餘繩, 絕不能減低繼續下跌的可能, 何況使用控索環在領攀第一節時比較使用腰索防護法(Waist Belay)來得差, 因為控索環收繩速度較慢的原故吧! 後來, 我們總結失手後所吸取的經驗教訓是領攀失手是非常危險的, 可一不可再, 不過我可從此次失手下墜一事中吸取到更多的經驗是有助我以後繼續攀石的, 而並不是從此害怕攀石. 但無論如何要配戴頭盔保護頭部, 以我為例, 剛才一跌頭盔平添了多條花紋, 如果無此安全設備的話, 眞不敢想像了. 另一個爭論點在保險點放置的問題, 我則認為該節係難以放置任何栓子, 就算放置了, 一個也難保不會跌到地上. 因為就算在第一節中部放置保險點, 下跌時的長度及繩的緩沖彈力亦會使先鋒跌到地上去.

        略為休息後, 我便迅速地攀越此牆而面對著一塊板坡, 仰視左手邊的灑金牆(Golden Wall)和百呎上(長伙伴)的第六節. 將自己鞏固在一石躉上後便忙不迭迎接著其他四位朋友及盡情地鳥瞰啟德機塲及北九龍區全景, 但却被輕輕地為煙塵拂蓋着, 忘形地感到自己仙子般脫離紅塵享受自己騰雲駕霧似的薘萊仙境. 當大家到達時, 我們的烏托邦(理想的世界)便呈現在眼前, 它並非黃金珠寶和物質享受, 而是畢挺垂直百呎高舖滿金屬礦物質的灑金牆, 我們輪流嘗試以徒手法及器械法在牆創立新線, 但不知是否由於經驗未足, 狀態不佳抑或是氣勢嚇人的關係, 大家只是牛刀小試似的攀爬了不足十呎的高度, 便認輸和放棄了.

        先後由我和林君領攀第二節七十呎高的石牆, 此牆要多次使用覆手下壓法攀爬, 如果愈向右攀難度則愈大, 保險點只能在中部較左的石隙下放置二號六角形栓子(No.2 Hexentricnut)拖一栓索, 跟著以足背蹬方法(Chimneying)攀登在小樹左邊的一條又濕又滑和滿佈青苔的寬烟囱, 此處保險點特多, 難度只達困難程度(Difficult III)而已. 不過當你越過此烟囱的吊手後, 以一栓索防護在石隙的栓石(Chockstone)上而足踏著一株有棘植物(俗稱斬鬼劍)的石架(Ledge)上時, 你便會發覺你奪目的T恤已是一塊青一塊綠的青苔痕跡. 沿此繼績再上時便有三條路線隨便你選擇, 其一是在極左的一溝槽(Groove), 要慢慢橫行然後攀爬溝槽, 但在槽內雜草叢有一特別的異味, 可能此節正在日落隙第五節手指橫攀的隙下, 可能有些攀者在橫攀時, 未免心情緊張, 或者太驚怕而至括約肌不受控制吧! 其二是由石牆正中的窄隙以手足反蹬(Lay Back)方法攀爬或在右手邊沿烟囱直上.

        在溝槽頂以十一號也栓子(Troll Wired Stopper No.11)及第三號波浪形栓子, 兩個保險點作為纏固點(Anchor Point). 每當橫攀時, 如果不愼失手, 領攀將難受控制而飛脫出, 所以纏固點要非常穩固. 當我們五人同擠在此纏固點上時, 纏固點與防護繩很亂的纏在一起, 當橫攀時, 防護繩一定耍順利無阻, 故此繩索工作(Rope Work)便學有所用. 我首先以兩個尼龍帶(Tape Sling)穿索的栓子向左右兩邊作平面(Horizonal)拉緊, 以防乏手時將栓子也拉出. 只能在牆的中央覓到一緊容兩隻脚趾的小立足點, 隙縫的手抓點則最主要係在中部隙內的一粒小冬茹, 其中地方, 均是滑不留手的, 因此當橫攀時以手指用力抓著隙縫左出, 亦可將右手臂伸入隙內齊緊, 大約移動了四呎左右, 左脚跨出便得一個非常良好的站級(Stance)即見一石塔(Pinnacle), 可用栓索繞過此石塔作天然防護點(Natural Runner), 攝影機可在此捕捉(力的表現)和(全神貫注)的兩個特輯, 另一方面攀者亦可享受橫踞難以攀爬的灑金塲, 差不多整個主峯石塲也在你的脚底下, 當時自己會感到身處淩空萬仞邊沿, 那種超凡的享受, 仿如一隻展翅初飛的小鳥般雀躍, 又或者自己認為不值得冒如此大險勉強橫出的話, 亦可由右手邊草溝(Grassy Gully)的支線與橫攀者在第五節高牆底滙合.

        當我們到達連接叢林排(Jungle Column)的高牆下時, 本欲靠右攀爬(長伙伴)未端, 但因漸漸暮色四合, 夜幕開始低垂之故, 便在牆的裂隙內以一細號栓子(Micro Wedge A)及以一株小樹作為固定點, 由陳君領攀, 他亦只能在離固定點十呎上的兩粒冬菇中置一栓子, 但見他足穿的E.B.攀石靴很靈活地被他利用, 那時我開始懊恨, 如果我的足背不是如此的大, 便會擁有一對靈敏度高的攀石靴. 我看他不時向後俯視他脚下的石塲, 從他的面部表情中感到了他是如何的滿足. 待繩子收緊後, 我便成為三人中的輔助(Second)以美式攀繩器(Jumar Asceneurs)及一牛尾繩(Cow’s Tail)連接坐式安全帶上攀. 在此我得討論此種新發明的攀繩器, 似乎沒有舊式的堅固, 弱點在握手處及繩夾上的安全掣上, 尤其是橫攀時特別小心, 聞說在美國用此攀繩器曾發生意外, 以上不過係本人之愚見,研究其優劣點, 係U.I.A.A.(union Internationale des Assoiations d’Alpinisme)由攀山者, 攀山組織及器材工廠成員組成的專家再檢定才能作進一步証實. 不久之後靠左到達一狀似脊形有平滑冬菇的佛肚上, 好不容易才見到陳君在的左邊的一石躉上坐著, 以二個栓子置於隙內防護著我.

        由於肚餓難抵, 我們這隊三人攀石隊首先取道下山, 留下其餘二人繼績攀爬, 當我們折回石塲經絕望的岩堡(Hopeless Buttress)時, 正夕餘暉照耀, 仰望千尺外的許君正在脊上攀爬, 斜陽被他身形遮蔽, 金負色灑在他身上鍍金似的, 遠望仿似一名身負重任的勇士爬上恐龍烘脊上一榡, 將健康, 正當和神聖的攀石活動的甘露帶給被困在枯燥苦悶, 紙碎金迷, 燈紅酒綠, 整日沉迷於(四方大城)中的熱血青少年, 使他們可從這可怖的恐龍口中拯救過來, 過著健康良好的團體生活, 有正當的發洩和認識更多熱誠的朋友, 而不致終日爾虞我詐, 互相揣測, 又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