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 文:Eric Wong
攀登白朗峰的日子終於來了。
在一三年,受行程所限,所以出發的日子基本上在香港時已經定下了,沒有太多的變數。不過,還是有些事情發生了。事緣一三年的天氣其實不太穩定,風很大,亦較往年凍。天氣不穩令到意外頻生,3M線亦因雪崩而中斷,逼使所有要上白朗峰的人都走去攀爬傳統線。人多了,山上的住宿自然比較緊張,加上我們人多勢眾,所以只能訂到一半的床位。在出發前的晚上,一行人在旅館廚房旁的餐室開了個會。會上三位曾上過白朗峰的助教為了空出更多的床位給我們,所以決定留在山下。不過即使這樣,床位還是不夠。可能由於溝通上的問題吧,部份旅遊組的成員因以為不讓他們上山以便空出床位,結果鬧了個不愉快。其實山屋長期爆滿,即使沒有床位,但還是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留宿。
相對地,在一四年,小組行動比較靈活,行程幾乎日日都有變動。在剛抵達沙木尼的第一個晚上,大麻成就查到白朗峰只有接下來的兩三日有好天氣,於是當下就決定了第二天一早就上山,沒有像往年般先去南針峰練習。由於眾人都已有經驗,所以行動都比較迅速,適應亦比較快。
一四年的歐攀小隊:
一三年陰晴不定的天氣,絕對不是上山的好日子:
出發的早上,一行人先走到火車站坐火車到Le Fayet轉乘登山火車Tramway du Mont Blanc到Nid d’Aigle。由於上山後就只有費用昂貴的山屋可以補給,所以Le Fayet就成了上山前最後的補給站。當然,登山火車沿途的停靠站都可能有餐廳士多之類的商店,但火車班次不多,中途落車比較費時失事。Le Fayet火車站附近的商店不算多,有幾家餐廳和一家士多,士多內的麵包選擇不多,但寥勝於無。(印象中原本買回來作登山糧食的麵包,已經給我在登山火車上吃掉,那時還未到徒步的起點,哈)。
Le Fayet:
一三年時剛好遇上小市集:
白朗峰傳統路線上的兩間山屋。左邊是「二屋」Refuge du Gouter,右邊是「一屋」Refuge de Tete Rousse。有電話號碼可以預約床位,但通常都訂不到:
登山火車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才由海拔五八一米的Le Fayet到達海拔二三七二米的Nid d’Aigle。沿途風景很美,中途站亦不少。就算不上白朗峰,相信沿著火車軌附近的山徑遠足,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登山火車,總共有三種不同顏色,分別是紅色、藍色和綠色。印象中兩次歐攀後我就坐齊了三種色的火車,相中這架是一三年上山的紅色火車:
火車徐徐爬升,這架是一四年上山的火車,是藍色的:
這個大站有餐廳可以食飯呢:
還有備用的車卡停在這裡:
對面不知名的雪山:
這裡一到冬天就成為滑雪場:
如果早兩個月來,草會更翠緣一點,那就更漂亮了:
不經不覺已經爬升到很高:
遠處又是滑雪場:
對面的冰川:
來到終點站Nid d’Aigle,一行人整理好行李,去過洗手間就開始登山,前往我們稱為「一屋」、位於海拔三一六七米的山屋Refuge de Tete Rousse。
Nid d’Aigle火車站:
距離只有約三點六公里,爬升八百米:
登山的衣著可分為三層:底層為吸汗透氣;中層為保暖;外層為防水擋風。無論是哪一層,物料都應要快乾。穿衣服在登山中都可說是一門學問,先不論衣服本身的功能特殊功能,光是體溫控制就已經不容易了。
在一三年,於出發坐火車前,看到有歐攀經驗的九哥只是穿著一條壓力褲就算(當然上身是有著衫的),非常單薄,但他告訴我這樣就夠時,我也立即有樣學樣地把外層的登山褲脫掉,只穿壓力褲。本來都問題不大,但一上到Nid d’Agile,高海拔加上那年天氣本來就較往年凍,在火車站都已經看到積雪,大風吹來,真的有點凍。
我望向九哥,跟他說:「九哥,我畀你老點咗喇。」
九哥回望我,嘴角上揚地笑說:「我OK呀,你可以著返條褲嘅~」
還好,小弟我都尚算忍到一定程度的凍,所以我決定忍一忍。從火車站到一屋,全程都是上斜,連平路都不多,所以開始後不久,身體就開始暖。結果,我全程就只是一件底層的保溫快乾衫加一條壓力褲,就在冰天雪地的環境中,由火車站走到上一屋了。
在寒冷甚至乎冰雪的地方登山或運動,體溫控制很重要,不能太凍以免冷病,但又不能太暖,而是要把身體保持在有點冷、不冒汗的狀態。因為身體一出汗,衫一濕,一但停下來就很容易冷病,甚至失溫和凍傷。所以一般來說都會在背囊頂部放一件羽絨或抓毛褸,停下來休息時就穿上,起行時就放回背囊。當然,人人的體質不同,所以說到尾都是憑經驗和看你對自己有多了解啦。登山其中一樣好處,就是能令你更了解自己。不過話說回來,在一四年的歐攀,天氣沒那麼凍,又有陽光,差不多到一屋才見到雪,但我卻在壓力褲外再穿多了一條登山褲。點解?純粹只是因為外觀好看一點而已,哈!
一四年的天氣很好,藍天白雲:
相對地一三年就比較惡劣,而且氣溫較低,在火車站已見到積雪:
上山的路大概走了一半,就會看到路邊有一間小屋,那是避難屋Baraque des Rognes。白朗峰的天氣變幻莫測,登山火車又不是廿四小時通宵行駛,於是在半路建一間小屋給一些行程有延誤或有意外的人暫避。既然只是為臨時暫避而建的小屋,就不要對它裡面的設施有任何要求了。
一三年的光景,真係有種要走入去避難的感覺:
一四年就像在香港行山,遇到間廢屋想入去尋幽探勝的感覺:
內裡是這樣的(網絡照片):
Source:http://www.goryonline.com/Mont_Blanc_notatki_spod_szczytu,10741,i.html
在避難屋前稍事休息後,就繼續出發。一三年和一四年的天氣差別後大,一三年天氣很不穩定,經常風雲色變,上一秒還看到藍天,下一秒已給雲霧掩蓋。當然,所謂初生之黷不畏虎,對我來說雲霧就只是個天給予我更多的攝影機會而已。不過,在雪山上,一起霧其實就非常危險,這是後話啦。
一四年時,小隊五人都是走在一起,齊上齊落,彼此間沒有拉開太大距離,故事也相對「平淡」。現在要說的,是一三年的故事。由於一四年實在太好天氣,為免那「風和日麗」的照片影響劇情的發展,所以之後那些都是一三年影的相,一四年的會放在文末。
還記得那年,人多而且狀態和體能各異,又沒有怎樣溝通和組織過,因此大隊斷開了幾截,首尾不見。但因為路徑都算清晰,所以剛開始時,問題都不太大。由於我從火車站開始就不停影相,故無論是一三年和一四年,我都是在隊尾。大隊去到避難屋時,隊形還算是完整。不過由那裡開始,頭尾就越拉越遠。
右下角那幾個人就是領頭的隊員,離我都已經有一段距離了:
這張相名為《Road to Mont Blanc》,有幸贏得Fujifilm舉辦的一個小型攝影比賽:
其實這張和上面那張相差不多時間影的,一轉眼就變了天:
我慢慢地向上走,一直保持自己的節奏和均速,除了影相外沒有多作停留,走起來都不算辛苦(反而一四年覺得有點力不從心,很易喘氣)。沒多久,我就漸漸一個一個地超越前方的隊員。越往上走,雲霧越大,視野很窄,加上山路曲折,很快就看不到其他人,仿佛就只得我一人在山上走。四周很寧靜,耳際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腳步聲;眼前的景物亦變得很單一,只有白色的霧和雪,以及黑色的石頭。整個世界變得很簡單。也許,有人會覺得恐懼,或者孤獨,但我反而很享受這一刻白朗峰給我的寧靜和純潔。我轉了個彎,看到有一個木造的建築,很小,我想大概像架雪糕車車箱那樣大吧,那是一個資訊站,不過沒有開,只有幾個老外停在這裡休息。我看一看掛在背囊肩帶上的GPS,山屋就在附近了。再望向前方,隱約地看到幾個人消失在雲霧中。我終於追到先頭部隊了。
路上的積雪漸厚,但還未需要用到冰爪:
資訊站:
走過資訊站,我踏上一片雪原。其實由避難屋開始,積雪已經漸多,大概一兩寸厚吧,但仍可看到部份裸露的石頭。直到過了資訊站,才真真正正踏上雪地。隱約中,我看到雪原上有條岔路向左伸延,但由於我剛才看到隊友們都是走右邊那條路,加上有GPS「護體」,所以就沒有理會。雪地加上大霧,就形成「Whiteout」現象。所謂Whiteout,就是天地一色、白茫茫一片,能見度極低,連地平線都看不到,置身其中,會完全失去方向。於雪地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插著一支路標以指示路線。雖然大霧,但由於路標排得夠密,勉強還能看到下一支。沒多久,我就看到「一屋」Refuge de Tete Rousee出現在眼前,而一班隊友亦剛剛登上位於一樓的大門。雖然由火車站到一屋不太遠,不足四公里,但慢慢行都要花三小時才到達。
Whiteout,只看到十多米外的一支路標:
看到山屋了:
木結構的山屋,大門設於一樓。爬上金屬造的樓梯,有個露台,放置了幾張木造的檯櫈,露檯的一角就是大門。入山屋前,如果有穿冰爪的話,就要在露台把冰爪脫下,以免損壞屋內的地板。打開大門,內裡是一間衣帽間,有儲物櫃和架,用來放置冰爪冰斧之類的裝備。另外,亦有一箱拖鞋,供登山客替換用(入大廳前一定要換上拖鞋)。卸下裝備和換上拖鞋後,打開另一道門,就是山屋的大廳了。大廳亦是飯堂,也是各山客主要活動的地方。在靠衣帽間的牆邊,立著一個鞋櫃,用來放置高山靴。大廳很暖(相對的),環境比想像中光鮮和整潔,真是始料不及,我起初還以為會像喜瑪拉雅山那些基地營般簡陋。
其實簡直豪華得像酒店一樣:
隊友陸續到達,唯獨不見了旅遊組的一位女團友。外面越來越大霧,要出外搜索的話,困難之餘亦很危險。阿賢找了我出露台,著我在露台邊守望著,而他則沿路走出去,在我的視線範圍搜索,確保安全之餘,亦可擴大搜索範圍。不過,最後都好像無功而回。後來的事情發展,我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回到大廳後過了沒多久,就找到她了。聽說,原本是有人和她一起走的,但走到半路,見路上積雪漸多,所以她就停下來想換高山靴和穿上冰爪(不知為何不是一開始就穿高山靴,要中途換),著陪她一起走的隊友先走,她隨後就來。結果,她就在過了資訊站後的雪原,走了靠左上山的那條岔路了。可能是覺得越走越不對勁,或是聽到有人呼叫她吧,最後也就回頭走回來。
驚險過後,一行人繼續在山屋裡無無聊聊地打發時間。初次到山屋的我當然是忙著影相,可惜實在太大霧,否則定可看到窗外那山巒起伏的美景。而在大廳的另一邊,有一道門通向山屋的另一邊。那邊正對著一大條冰川,非常壯觀。忽然間,老外們都從那道門走出去緊張地四處張望。我身為八卦的港男,當然第一時間拿著相機走出去看個究竟啦。見那些老外對著冰川指指點點,又不知在説甚麼,衰在自己又近視沒戴眼鏡,都不知發生甚麼事。終於,給我發現原來是有架直升機。直升機有甚麼特別?特別在它吊著一個人!究竟發生甚麼事呢?有山難?有人被困?唔好意思,我唔知,好似在場都沒人知,哈。完!
月亮也跑出來了:
直升機吊著一個人去冰川:
由於只是穿著拖鞋,所以走到戶外其實很凍。加上山屋建在崖邊,山風呼呼肆虐,此地實在不宜久留。我即刻轉身射個三分波,準備走回大廳之際,我眼角看到旁邊岩石上有點不尋常的東西……
那傢伙頭上有對角!莫非,那就是沙木尼市徽上那隻高山羚羊!咦?等等,怎麼牠動也不動呢。這時,耳邊忽然響起親切的廣東話:「那隻羊假的。」噢!真係估唔到老外都鍾意裝假狗!
不過在一四年上山的途中,真得給我遇到一隻活生生的高山羚羊:
又回到大廳,又再繼續無止境地等。
「我~等~無牽掛的等~
等早餐~等到食晏~到夜晚~
認真~識~嘆~」
原來在白朗峰,都會找到鐵達尼的浪漫。
在旁的文哥,見閒著無聊,就跟我說:「喂~ERIC,不如拉下筋吖,辛苦行到上嚟,要鬆一鬆尐肌肉,Keep好個狀態嘛。」
我:「乜頭先有運動過咩?」
文哥:「……」
我:「咁係吖嘛,行咗一陣山咋喎。」
文哥:「……」
沒錯,我都知我衰,成日寸寸貢。所以我最後都有拉下筋,畀下面嘛(呢句好似重衰,哈)。
到了傍晚,趁窗外還有少少陽光,係時候開爐煮晚飯。推開鞋櫃旁的一道門,就是為登山客而設的廚房。其實……只是一間有個用瓷磚鋪面的台的房而已。上堂教在雪山上,最好就是食臘腸飯,因為熱量高,又飽肚。嗯,我第一年韓攀和歐攀的確很聽話地煮臘腸飯。但當食得多,即使像我般不揀飲擇食、對飲食沒要求的人都有點吃不消,所以我之後上雪山都是煮蝦子麵的。不過,說句公道話,雖則我已是兩個蝦子麵一齊食,但感覺上的確是沒食飯那麼飽肚的。除了煮飯,其實都可以食山屋的晚餐,有錢就可以了,而且還可以帶少一點行李、減輕負重。山屋的餐點不能選擇,只能選「食」還是「不食」,並要在晚飯時間前登記,味道還是不錯的。
食完飯,就差不多要睡覺了。看一看時間,其實都只是晚上七八點左右。但山屋文化就是這樣,早睡早起。這裡並不是一般的早睡早起,而是七八點睡,凌晨三四點起身。當然,你可以選擇遲睡,但請將保持安靜,否則將會被人圍毆(笑)。而在一三年時,由於部份的隊員都沒有冰雪經驗,所以在臨睡前,老細叫我、志偉和文哥三位有韓攀經驗的協作,幫手帶其他隊員到山屋外的空地,練習雪地行進的技巧,練習完才睡。
一三年由於天氣不穩定,所以很多訂了床位的人都臨時取消。結果,我們由原本不夠床位分配,變成包房。其中我和文哥、亨利、大麻成和忘了是誰,五個人,包了一間十幾人的大房。房間的床是雙層的通舖,也就是一張很大的轆架床,每人一個床位,也就是一個枕頭般闊的位吧。
但到了一四年,因為天氣好,情況就變成一床難求。訂不到床位的小隊五人,唯有佔領廚房,在廚房開地蓆和睡袋過夜。之但係,不要以為不佔用床位就免費,其實只要在山屋範內過夜,就要付床位費,話之你就算睡在廁所裡都一樣。那只要睡在山屋範圍外就不用錢啦~唔好意思,在歐洲的雪山,一般都是不容許在山上露營或者露宿的(特別申請除外),當然總會有人偷偷地露營以節省旅費。於是乎基本上一上山就要住山屋,一上山就要磅水,問你死未。
佔領廚房:
夜幕低垂,山屋關上了燈,喧鬧的大廳轉眼變得寧靜,默默地等待第二朝清晨登山者帶來的熱鬧。
附錄:一四年的照片
天氣熱,沒有積雪了。這是一三年拍攝《Road to Mont Blanc》的位置附近:
在半山有個十字架,應該是用來紀念某人吧:
天氣好得可以看到二屋Refuge du Gouter(在遠處山崖上的一座銀白色建築,咁都睇到就話你叻~):
這年的雪原都沒有太多雪,能見到雪地下的石和冰磧:
雖然話天氣好,但其實間中都有雲霧飄過,到了晚上還越來越厚霧: